“分房”故事照见人间喜剧,茅奖作家陈彦长篇新作《人间广厦》发布
更新时间:2025-11-20 23:51 浏览量:1
11月16日,“安得广厦,何以栖居?——陈彦长篇小说《人间广厦》新书发布会”在北京举办。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全国政协文化文史和学习委员会副主任阎晶明,著名评论家白烨,诗人、批评家、中国人民大学教授杨庆祥,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总编辑韩敬群与《人间广厦》作者陈彦齐聚一堂,从《人间广厦》出发,围绕小说讲述的分房故事探讨人性、知识分子品格、传统文化等话题。
《人间广厦》是当代著名作家、剧作家、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陈彦的最新长篇小说。西京文化艺术研究院院长满庭芳本欲在退休前平稳过渡,却被迫卷入一场没有硝烟的分房博弈:在位者心思各异;坚守传统的艺术家困顿无地;青年骨干拿着学历、职称四处奔走;堵在家门口的基层职工敲锣打鼓“噪音”不断……地上的人心难猜,地下的骨头会说话。另一边,满庭芳的妻女正忙碌在长安郊区的考古现场。于是,一幕幕事关人之身心安居,包括传统与现代、地上与地下、自我和他者,古与今、天与人、心与物,爱与欲、生与死的人间喜剧就此展开……
平民视角:从分房故事到广厦情怀
谈起《人间广厦》的写作缘起,陈彦分享了自己早年为分房而煎熬的经历,不过他坦言,这个小说写着写着也就不是一个单位分房的事了,他想以分房为切入点,书写人物的命运,探讨人何以栖居。“《人间广厦》是对一个微观单位分房事情的延展,让它尽量辐射到城市、乡村的不同角落,甚至进入历史的‘掩埋’深层,去看有关生命安居与精神栖息的不同维度、面向,从而也为沉闷的人生现实的物欲、物役、物累、物困,打开一点减压的阀门。”
阎晶明表示,从“舞台三部曲”到《星空与半棵树》,再到《人间广厦》,陈彦在写作上攀登一个个高峰后依然不停歇,继续开掘,这种勤奋和持久的创造力令人钦佩。他认为,《人间广厦》将分房问题置于省级文化艺术机构里,于矛盾中见人间真相。将“分房”这一“很俗的、行政味道很浓的事情”置于文化团体这一“风雅艺术”群体当中,从而激发出强烈的戏剧张力,引发出对命运、人性的拷问,再现了“生活的复杂性”。
白烨将陈彦的写作美学概括为“平民美学”,即始终关注底层百姓,为人民写作。作家结合自身经历,指出“分房是每一个人的痛点”,而《人间广厦》正是“写了大家的故事”,“为那个时代留了一个文学的影像”,揭示了在资源匮乏的时代,每个人的挣扎和命运。
杨庆祥认为《星空与半棵树》是陈彦写作上的一次超越,而《人间广厦》在这个超越性的层面又有一种新的继续拓展。他认为,《人间广厦》不但有审美的超越性,还具有深刻的反讽意味,它超越了简单的“分房”叙事,其核心是“分人”,揭示了分配制度背后深层的人性问题。他特别指出,陈彦通过当代人物的古典面具,深刻揭示了中国文化谱系中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反差,形成了一种深刻的文化反讽。“这个小说既是文化的,又是反讽的,又是超越的,又是现实的,这样的小说具有无比丰富的矿脉和路径,让每个人都在书中找到了呼应。”
在梦中重演经历过的生活,惊出一身冷汗
受到海明威《老人与海》、赛珍珠《大地》等经典作品的启发,陈彦认为,小说写作的根本在于通过平凡的故事创作出对人性有极深的击穿能力的作品。“我对写熟悉的生活,一直抱有坚定的信念,只有那个靠得住些。咀嚼过的生活,方便省察,也容易理出头绪来。尤其是亲身经历过的,有时还会在梦中重演,惊出人一身冷汗。即使梦醒,也还是久久不能释然,还在想着是不是有更好的办法,能重新来过。可一切已是涛走云散,物是人非了。我只能在小说中寻找一种重构,让真人真事隐去,全然依小说的逻辑,去编织故事。”
韩敬群对陈彦在《人间广厦》中对于生活细节的细致描摹给予了高度评价。“从对生活的了解,真正地深入到生活的底部,以及对日常生活中人物的举止做派、服饰、言行、习惯、心理这些方面的把握而言,陈彦真的是钻入了生活的底部的。”
阎晶明从文学本体论的角度强调:“《人间广厦》首先是一部小说,它不是关于社会问题的非虚构,更不是报道式的写实作品。”他认为,《人间广厦》具有多重意味,因分房激发出的各种“枝蔓”尤其有看点,“分房本身是一个核心设定,但重点并不仅仅在于这个‘核’,而在于围绕它衍生出的各种枝节——比如满庭芳的家庭,他的妻子、女儿,以及其他人物的故事。这些情节涉及爱情的悲欢,情感的波折,生存与尊严的纠缠、冲突,还有艺术事业上的成败得失。最后通过为了分房而对每个人按照评分机制及张榜方式作出判定,表面上看是在为住房计分,实际上却借这种方式表达了更复杂的内涵。”
白烨谈到自己在阅读开头时曾替作家担心,因为一开始写的分房造成的矛盾太剧烈了,几乎就没法收拾了,但随着阅读的深入,他发现小说成功地塑造了一系列鲜活的人物。尽管陈彦最熟悉的是戏剧领域,但小说中的“面花艺术家、民歌艺术家、民俗学家,每一个都写得很生动”,展现了作家广泛的观察力和深厚的同情心。
杨庆祥认为,陈彦的作品是与生活同在的,这是中国当代小说中十分稀缺的。中国汉语写作里有一种“土地现实主义”的传统,缺少了精神质地上的超越性,而陈彦的作品则在生活细节描写的基础上,通过对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一喟叹的回应,“通向一个遥远的叹息”,体现出了这种超越性。他认为,“中国人一直是既扎根土地,同时又面向星空的民族”,《人间广厦》便具有仰望星空、胸怀江山的质地。
从中国传统文化和民间文化里寻找智慧
阎晶明对《人间广厦》中到处可见的戏曲元素,对中国传统章回体小说的形式借鉴,以及与现代叙事相融合的写法,给予了特别赞赏。“《人间广厦》把人间的烟火气跟传统文化、民间艺术元素以及现代小说叙事方法合理地、有深度地、复杂地、立体地融合为一体,可谓相得益彰。”
韩敬群提出,《人间广厦》从人名与词牌名的关联,到用每章首句或首句前几字作为标题的命名特色,都关联着中国古典文学中非常悠久、古老的文学传统,“《诗经》是这样,《论语》也是这样,我们发现在杜甫、李商隐诗中都有这样的传统,陈彦的作品继承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优秀特质,并且把眼睛盯向了本土民间文化,彰显了他与这块土地的关联、与这块土地上的人民的关联。”
杨庆祥关注到陈彦的作品里都有一种“悲剧感”,这种“悲剧感”是中国文化中的基本质地,而这种质地具有一种中国式的美学或哲学,体现了中国文化的多重魅力。他以《装台》为例阐释道:“刁顺子是拆舞台的,先装起来然后再把它拆了,这就很有意思,‘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是典型中国式的美学和哲学。”《主角》则体现了“戏里戏外分不清楚”的深层意蕴。《人间广厦》里也大量使用戏曲元素,“我们知道中国文化最重要的载体是戏曲,戏曲承担了中国人绝大部分的情绪、欲望、恐惧和安慰。”他进一步指出,陈彦的创作深入挖掘了“中国式的人情与人性”,并观察到当前70后至90后作家中出现了“从中国传统的技艺和文化里寻找智慧”的创作转向。
现代快报/现代+记者 陈曦
